第三章 阻止
一个出身豪门且精通中国历史，对古董文物及其了解的年轻人，先不说这里面到底带着多少夸张的成分。只说能让一个相处多年的伙计这么夸奖，那这人肯定是有着几分真本事的，可能本事还不小。
至于另一个人吴邪，在王盟口中，他的身份背景没有这么复杂，但也不简单，也可以说是从一个大家族出来的孩子。
只是吴邪背后的这个家族，没有张起灵的这么厉害，在当年还受过文革的伤害，是举家逃到杭州这来，安稳发展只求度日的那种。
长大后的吴邪毕业于浙江大学建筑专业，受家族企业熏陶，他在中国历史和古董文物上的了解也很深，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又志趣相投。
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年龄差吧，吴邪比张起灵要大10岁，这是他们唯一的差距，不过照片上两个人，倒是用颜值补足了这点。
时间对好看的人，总是留有眷顾的。
两个人同居后，据说也确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。
在我参观完他们的起居室后可以看出，他们确实很相爱很幸福。可惜的是，这种幸福一直延续到吴邪去世，便戛然而止。
人死的那天早上，张起灵从床上醒来，他习惯性的想搂住对方并想叫人起床，却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吴邪，居然停止了呼吸，而且浑身冰冷四肢僵硬，可见对方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。
张起灵一下子被这个变故震住了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爱人居然死了，死得这么意外，这么不明不白，还就死在自己的旁边。
他想不通怎么会这样，就连他们的亲友也想不明白。因为在所有人包括张起灵自己看来，以他的警觉性，身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，他不可能整整一个晚上都毫无知觉。
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意外。
吴邪的死，就跟张起灵自己的死亡一样滑稽可笑，又摸不着头脑。
王盟苦着脸告诉我：“其实我大老板的身体还不错，他们时不时会一起去外地爬山旅游什么的。老板的离世别说是小哥了，就连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也接受不了。”
吴邪死的那天来了很多人，都是两个人的朋友，关系非常好，不远万里坐飞机赶来杭州。不过他们很多不是为了死去的吴邪，而是为了因为吴邪陷入崩溃的张起灵。
那个时候张起灵的精神状态很不好，他本来是一个心志非常坚强的人，但再坚强的人，面对爱人的突然离世也会承受不住。
据王盟描述，那天张起灵抱着吴邪的尸体，非常用力的环抱着对方的肩膀，拒绝任何人的接触和靠近，这和他平日的形象出入很大。
张起灵本该是个沉稳理智、相当厉害的人物，但那天他却跟疯了一样，坐在地板上难过得直发抖，让人看着害怕。
那时正值杭州气温很高的八月，张起灵就这样，抱着吴邪不撒手。他不能理解爱人为什么会突然就死去，明明吴邪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，也没有隐性突发病，人还很年轻，正是三十来岁的壮年。
就这么一个平凡的夜晚，他连吴邪到底是怎么断气的都不知道。
为什么会死呢？张起灵想不通，整整一天他都在想这个问题，为什么他的爱人会死呢？
张起灵就这么滴水未进的，跟着一具尸体过了3天。在房门外面等待朋友们都很着急，他们担心张起灵把自己逼死，又担心吴邪的尸体等久了会发臭。
他们想再这样下去，怕是活着的那个也要死了，死了的那个就要烂了。就在众人准备强行破门而入，把人带出来的时候，张起灵自己把门打开了。
三天没喝水没吃东西，是个人都受不住，他踉踉跄跄地钻进厨房喝了点水、吃了点东西。
补充完体力后，他又钻回卧室把吴邪抱出来。死去三天的吴邪身上，已经出现大片尸斑，看起来非常吓人，众人想吴邪的后事一定得尽快办完。
朋友们询问张起灵这后事该怎么做，他不作回答只是沉默着，面上是一片无悲无喜的平静，不再有之前的疯狂。
他把丧事的流程全部交给吴邪的家人，直到吴邪火化的那天，张起灵才终于放开了抱着尸体的双手，愣愣地看着爱人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。
此后的一个多月，他都表现得和平常一样。
毕竟张起灵是个性格坚韧到强悍的人，很少会有连他都迈不去的坎，发疯劲也就是那三天。
人一烧土一埋，他依旧得继续过自己的日子。
这就是张起灵给别人的感受，好像那绝望的三天过去后，他已经从悲痛中缓过来了。直到今天，我们找上王盟之前，他们都是这样以为的。
奇怪的死法，两个人都是这样稀奇古怪的死法，一个比一个死得突然。
再接下来的事情王盟就不知道了，他颓然的坐在店里，我见他这样，也不好再多说安慰的话去打搅的，只希望他能从两个好友的噩耗中走出来。
王盟在跟我们讲述的这段时间中，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，我们快要走的时候，还看见他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，说得都是张起灵发生意外的事情。
我出于工作需要和好奇心，便问他电话那边都是谁。王盟跟我们说，那都是老板和小哥的朋友，这么大个事情，他得跟他们说一下。
我觉得无可厚非，据说张起灵没有家人，他除了吴邪外唯一可以算是亲近的，就是这些朋友和吴邪的父母了。说起这个，王盟还告诉我其实二个老人，一直很喜欢张起灵这个女婿，虽然是同性恋，但架不住儿子喜欢。
吴邪死后，张起灵可以算是他们两个老人的一个精神支柱。现在精神支柱又倒了一个，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。
王盟越说越颓丧，他开不了这个口，就把老人的家庭地址告诉我，想让我这个警察去通知这件事。我心里一阵苦涩，死亡带来的悲痛一向是成片的，一个人的死亡，总会连累更多人受伤。
告别王盟，我们顺着地址开车往吴家父母那赶，案子还是没破，反而还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。
车停后我看见了一栋很普通的居民楼，敲响大门，是一个老妇女给我们开得门。她的脸色很憔悴，我想也对，亲儿子死了才一个月，是个人都得憔悴。
“你好，我们是警察。”
“你好……”吴母可能很少跟我们这种人打交道，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，好半天才缓过劲，侧开身子给我们让开一条道。我们走进去的时候，手里又多了两杯茶，这回喝的是普洱了。
吴母很局促地坐在对面，我握着茶杯，不知怎么开口：“咳咳……是这样的。”
“我们在昨天凌晨发现了张起灵先生的……遗体。之前我们已经在吴先生的朋友王盟那了解了些事情，现在想来找您问问相关情况。”
吴母显然没想到这两个警察来他们家是为了报丧的，整个人都呆滞了，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我心疼。我就坐在沙发那想，要是有一天，我爸妈知道他们儿子因公殉职了，他们的表情会不会让我更心疼。
都是家里有老人的，出于不忍，我对吴母轻声道：“请节哀。”
吴母不敢置信的看着我，她下意识站起来，看我的眼神像是失了焦：“你说……小张他，他死了？”吴阿姨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文雅，一听就知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。但也跟大家闺秀这个名词一样，柔弱得不堪一击。
同事还是在那安慰着：“阿姨，阿姨啊你……哎呀。”我这个同事嘴巴笨，想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老人家的情绪上来快，受不了刺激。吴母两腿哆嗦着差点瘫在地上，我和同事连忙扶起这个老人家到沙发上。
她哭得浑身颤抖，握着纸巾擦眼泪，颤着嗓子磕磕绊绊的，跟我们细数着张起灵的好。
“小张平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，可他做人做事都特别细心周到，我们有个腰酸腿痛的老人病，都是他想法子给我们治的。我儿子这几年身体不好，他比我这个做父母的还上心，天天挖空心思的给我儿子补身体。他们还开玩笑说再过段时间，就想法子去国外结婚，我们也都同意了。可没几天我儿子就死了，小张那段时间有多难过我知道，可转眼的他怎么也没了呢……”
吴母把脸埋在手心，闷闷地嚎啕大哭起来：“为什么啊？小张是个好人啊。”
听着这话我心里一阵酸痛，扶着吴母的肩膀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看得出张起灵这个女婿，真的很得两个老人喜欢，更不存在什么家庭纠纷问题。
现在人一走，竟哭成这个样子。
我同事隔着老人偷偷看了我一眼，我朝他使了个眼色，告诉他先让人家哭完，有什么事等下再说。
我在心里分析着吴母刚刚话里的细节，试图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。想着想着，我突然察觉到了一个小问题。吴母刚刚是说他儿子这几年身体不好？可之前王盟怎么说他老板身体非常健康呢？
难道是因为他们跟王盟到底不是一家人，所以吴邪在外都没表现出自己的病态，才给他的朋友们一种身体很好的错觉？
我觉得有些不对劲，便劝住吴母道：“等等老人家，你是说你儿子吴邪这几年身体不好。具体是怎么样的？看着明显吗？这病严重吗？”
同事在后面朝我翻了个白眼，你不是说先让人家哭完吗？你他妈的。
我眼一瞪，心说这事这么重要，那能等得了吗！
吴母被我劝住，这才擦着眼泪道：“谈不上是病，也不是很严重，就是看着干瘦憔悴得厉害，平时干点事都没问题。不过小邪的肺和鼻子不好，他喜欢酗烟，而且身上有点旧伤，阴雨天爱疼得多养。”
“我以前也问过他这几年都干了什么，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。他都跟着小张一起搪塞我，说是工作太忙了，全国各地给飞出来的。”
我若有所思的点头，原来吴邪的身体在这几年有过一个大变化。
这点王盟倒是没有说，也不知道他是忘记了，还是故意不告诉我。不过像吴邪这样出身世家的孩子，应该不至于为了工作这么拼吧，他们家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主，而且什么工作会把自己弄出一身伤啊。
再说吴邪当时不是还认识张起灵这个出身更厉害的朋友吗，那几年张起灵人又在哪？
我不由问道：“您儿子平日的工作，不应该只是古董店老板吧？”
吴母苦笑着说：“那个古董店是他爸在他年轻的时候给他弄的，后来孩子大了，这古董店就成了副业。近几年我儿子具体是干什么的，我倒真的不清楚，不过每年他都忙得很，一年半载也见不了几次面。”
我点头心想，这吴邪背后的事也不简单，跟家族牵扯起来的案子，查起来都这么麻烦，正当我准备再问点细节的时候。
吴家的大门又开了，门口站着一个五六十来岁的男人，带着幅金边丝的眼镜，穿着打扮看起来非常儒雅、考究。不像一般的老头老太，反而给人一种非常厉害的感觉，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吴邪的父亲，后来才知道不是。
吴母看见来人，一下子从沉痛中缓过神，她哽咽的对男人道：“二白啊，你来了。”
“嗯，大嫂。”男人朝吴母点点头。
来的这个男人原来是吴邪的二叔，一个看着就相当精明稳重的人，不愧是世家出来的，跟一般老百姓就是不一样。看看这个气场，我在心里忍不住猜测，说不定那个吴邪跟他二叔比起来，也是平分秋色的人物呢？
